Karolina Kurkova

这位17 岁就登上顶级时尚杂志封面的捷克模特创下过许多记录：她曾是登上北美版Vogue 杂志封面最年轻的模特，2001 年时以最年轻的非天使身份成为维多利亚的秘密大秀开场的模特，2002 年又以最年轻的非天使身份成为梦幻内衣的佩戴者，同年她拿下了时尚模特最高荣誉“V H1 年度最佳Model 奖”，登顶最权威的专业模特排名Models.com 时，依然是“最年轻”的纪录保持者。她是一个时代的荣光，称得上“传奇”。虽然至今都没有完全离开模特的世界，但在拥有过那样的辉煌之后，她怎样延续自己人生的曲线？

Karolina Kurkova

“你只能创造自己的幸运”

“有人对我说，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‘幸运’，你只能创造自己的幸运；也有人说，你能成为‘幸运的人’，背后一定因为某种缘由……”一起在化妆间坐下的前几分钟里，我还有点意外她极快的语速和抑扬顿挫的语调，但很快就在她一次次的大笑声里明白，她半点都不会拖泥带水。

“你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理解‘幸运’，但重要的是，不管做什么你都必须非常努力，当然要有相应的天赋，更要有源源不断的动力和热情。”15 岁到纽约时，她只觉得一切都新鲜带劲儿。“那些摩天大楼组成的天际线，那些高达50 层、80 层的高楼！我的家乡可没有这些。全然不同的地铁，全然不同的思考方式……幸好纽约是一个很容易融入的地方，所以虽然我的成长背景和方式和这个城市截然不同，但我很快就适应了。”

无论是近乎完美比例的身材，还是略带东方神秘感的五官轮廓，Karolina 成为“天选之人”似乎顺理成章，但光环降临后，并非一切都可以得来全不费力气。在捷克上学时她已经开始学习英语，虽然入行之初还不时往返于家乡和纽约之间，但她立刻请了一位教演员台词的英语老师来加强语言。那的确是出于生存的实际需要，但只要往后翻几页她走过的人生，就会知道她有种近乎直觉的敏锐，从来都在起点先人一步。

16 岁那年Karolina 走了22 场秀，几乎都是LouisVuitton、Prada、Valentino、Miu Miu 之类的顶级品牌。17 岁时，单单《Vogue》杂志她就上了全球13 个版本的封面，还成为了众多品牌的签约模特，日收入可达六位数以上。“我只想尽可能做到最好，希望他们把我列在名单上，但具体这意味着什么，我没有概念。”并非所有人都对她抱有绝对的善意，有人直言她会昙花一现。“我想证明他们是错的，想证明我不是他们想象中那种可以被轻易否定的人。我有信心做好任何事情，我很开放，有各种可能性，可以表现各种情绪，适应各种要求，而且乐于学习和改变。我不想被固定在一种形象中。”

即使成为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“封面女郎”，青春期的种种不安全感也让她苦苦挣扎过。“所有女孩都要经历一段蜕变的过程。其实镜头前的人要经受更大的压力，人们会用更近的距离观察你，也对你更挑剔。”她渐渐明白，那些对她随意评头论足的人可能只是无端地刻薄和嫉妒。“可能因为他们自己没有这样的机会，反而觉得有权利来评判你的好坏。所以你必须坚强，无畏地面对所有，不要去想他们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。你要一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知道自己是谁、自己在干什么、自己是否真的需要改变些什么。”

Karolina 曾与RichardAvedon、Irving Penn 等大师级摄影师合作过，在那个年代，模特的工作方式和如今截然不同。“拍摄时没有音乐，不能在现场说话，可能要保持某个静止姿态一小时。所有细节都要计较，手指的姿势、头的位置都同样重要。”和世界最优秀的编辑、造型师、化妆师等人合作，Karolina 把每次工作都当成学习机会。“我一直都有强烈的好奇心，最重要的学习方式是观察他们，事实上也不会有人走来说‘我教你一下这个’，不会的。”

Karolina 喜欢看他们如何创造新的妆容、发型，怎么布光。“往往看他们准备的过程就很有意思，看他们如何改变你的脸，比如这样画眼线能改变眼部轮廓，甚至改变整张脸的感觉……观察让我学习到很多东西，身在现场时要专心、要懂得提问，亲身体验到的所有细节，都是书本里无法读到的道理。”

时代在改变，时尚行业的工作方式也在不断改变。一组时装大片的拍摄，曾经前期的置景等现场准备工作就需要三四天，摄影师用胶片拍摄，所有人要等待冲印的结果。“有时你无法预料会看到一个惊喜还是惊吓。”而现在一切都是“即时”的，甚至手机都可以成为有效的拍摄和编辑工具。

“算起来，我和三代不同的摄影师合作过，他们的风格和工作方式都不同，可以经历这些变化也很酷。的确，现在的快速度让我们无法一直有时间和余地去创造‘全新’的东西，都是赶快、赶快……但我不会怀旧，一切‘进行时态’的事物都有它独特的魅力。想要在任何一行生存下去，你都必须拥抱变化，有意愿成长和学习。你不能停滞在自己狭隘的方式里，你要超越既存的自己，不要轻易去否定新的可能性。”

Karolina Kurkova

“一定要时时刻刻都准备好”

我提起在中国网络上广为流传的一段视频：Karolina为维多利亚的秘密担任开场模特，出场时她的鞋带松了，她却若无其事地甩开鞋子，踮着一只脚走完了全程，自信和镇定丝毫不受影响。

她听了便笑起来，忙不迭说“谢谢”——在她不计其数的T 台经验里，这一段实在算不上什么。“类似的小插曲也会不时出现在生活里，但你不能就地崩溃，只会喊‘天哪’……你要立刻调整过来，继续前进，并且从中总结经验。”

在她看来，所有的准备都不应该假他人之手。“如果意识到T 台会滑，你可以在鞋底喷一些发胶，或者把底打毛，上台的时候也要万分小心，不要走得太快。当然这些应对的窍门都来自于经验，重要的是，出场前你应该把一切都再仔细检查一遍。当然会有工作人员做好准备，但你有责任自己再复查一次。一定要时时刻刻都准备好，准备到你可以完全忘记担心可能的意外。”

可以想象她曾经历过多少次惊险的状况：越往一个行业的金字塔尖上走，就越没有出错的权利，无法控制的状况太多，能准备周全的只有自己。模特工作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：突然第二天一早就要坐长途飞机去另一个城市，或者在最后一分钟突然被通知要参加一组重要大片的拍摄。

“外部那么多不可控的情况下，我至少可以把自己的私人部分打理好。我一直都喜欢秩序，知道每件东西摆在哪里可以提高效率，如果突然要去某个地方，我也可以立刻收拾妥当。总是乱七八糟的话，我会浪费很多时间，一切都会加倍混乱。”

她想把所有的能量都集中在刀刃上。“你要知道哪些时候把自己的全部都拿出来，哪些时候又应该静下来、默默充下电，而不能一味给出去、给出去，不然你很快就会燃烧殆尽。有时你应该冥想，应该睡个好觉、做个按摩、去健身房……或者某天干脆关一天手机。我也允许自己沮丧和低落，有时候你就是需要大哭一场。”

2008 年Karolina 患上了甲状腺疾病，不仅身材变形，更引发了一系列的并发症，事业也随之受到严重的影响。当时她24 岁，前景看起来无限灿烂，突然有这样的打击降临，可想而知她当时的恐慌。她并没有陷入自怨自艾中，而是直面健康的问题，用两年的时间彻底战胜了病魔。2010 年她重回T 台，当年就被美国最大娱乐频道《E ！》票选为“全球最性感女人”冠军。2011 年，她不但拿下了Jean PaulGaultier、Bottega Veneta、Max Mara 等品牌的代言，还担任了Dior 年度大秀的开场模特。2012 年1 月，她又重回Models.com 上“Icon”榜单。

她的父亲曾是捷克篮球国手，13 岁之前，她曾被父母往半职业体操运动员的方向培养。“我有身为运动员的经验，早在时尚行业教育我如何照顾好身体前，我已经很清楚哪些因素会影响身体状况。”如今她比以往更注意饮食和运动。“不仅是保持健康，它们也能让我保持稳定情绪。投入和产出是成正比的，这和汽车原理一样：如果不加入高质量的汽油，它就无法体现良好的性能。”

走过高低和起伏，她更感恩现在拥有的一切。“我知道自己已非常幸运，可以有这样美好的生活，有健康的身体，可以做各种有趣和创造性的事，我还能从中汲取能量。我喜欢把自己的能量传递给别人，给他们启迪和鼓励时，我也会备受鼓舞。”

2012 年，Karolina 和另两位超模NaomiCampbell、Coco Rocha 一起担任了《TheFace》的导师。那档节目旨在从24 个模特中选出明日之星，Karolina 很高兴有机会和那些姑娘分享经验，帮助她们更上一层楼。决定谁去谁留当然是艰难选择，但Karolina 不认为那叫“残酷”。

“你要把前后发生的一切都计入结果的判断里，可能她们在之后会很好，但就是在这个关键时刻的表现会成为她们去留的决定因素。有些姑娘只是还没准备好，或者就那个时刻来看，她们还不合适。对我们所有人来说做出决定很难，但是我又必须用最恰当的方法告知那些姑娘们结果，而即使失败，我也希望她们可以从中学习到经验。”

Karolina Kurkova

“是‘和谐’，而不是‘平衡’”

Karolina 生病时，医生曾告诉她，严重的激素问题不仅导致她在24 岁就提早经历了“更年期”，而且很可能无法生育。但是在2009 年与男友完婚后，她顺利迎来了第一个孩子。

“‘妈妈’这一章我已经翻开十年了！孩子也成了我最重要的重心，其他一切工作都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。他们是我最在意的部分，当孩子们碰到问题或者需要你的时候，你又怎么能不在他们身边呢？”

她打断了“如何保持家庭和事业的平衡”这个老掉牙的问题。“我觉得不应该说‘平衡’，只能说‘和谐’。什么是平衡呢？多一点少一点是算不清楚的，只能尽量让一切变得和谐，交融和交流很重要，当你和身边所有人特别是孩子可以互相感应的时候，你会觉得特别棒。”

孩子还给Karolina 带来了意外的事业新起点。第二个孩子诞生后，Karolina 买了辆CY BEX 牌婴儿车。一个在CYBEX 工作的朋友一次提到，品牌创始人Martin Pos 也是捷克人，他们虽然素不相识，但应该认识一下。“捷克毕竟不是个大国家……我也想认识那些有趣的人，所以觉得这个提议不错。”他们约在柏林见面时都拖家带口，完全是一个家庭聚餐。“我们也只是闲聊，没有提到工作的部分。我纯粹从一个顾客的角度给Martin 提了点建议，他说：‘你为什么不干脆和我们合作一把？’”做一个自己的婴儿车系列？Karolina 想，这个有意思。“在我这一行，似乎之前还没有人做过这个，会是个挑战，也会很有趣，何况Martin 给我绝对的自由。”在之后的两年里，她去公司的工厂和仓库，和设计团队坐在一起开会，从零开始构想她理想中的婴儿车。“我所做的不是从A 和B 里选一个颜色的那种，而是创造出一个故事，可以给自己一些新的定义。这个行业之前对我来说是陌生的，所以每一个步骤都要亲力而为。我的投入程度不是100%，而是200%。”

她兴高采烈地细数起自己设计的系列的特别之处：“那些刺绣的‘love’字样、那些花纹都是我们的原创，而不是借鉴而来。我们还把它绣在遮棚上，孩子坐在车里时也能不时感到‘爱’这个字的魔力。我希望设计整体有经典感，但不能无聊，所以没有选黑色，而是选了蓝色、咖啡色和中性的米色。我所得到的最大的恭维，就是在商店里看到孩子们径直走到我的系列前——他们凭直觉喜欢。”她更骄傲的是，这个系列获得了一种可循环再生塑料纤维专利的使用许可，这赋予了产品一种新颖的角度。“现在有许多好方法、好设计把我们所有的需要整合在一起，你不需要拥有那么多的东西，生活会因此更简洁清新，也更有条理。”

美观之外，Karolina 还在设计中加入了足够的实用性：孩子在车里有足够的活动空间，吃东西也不会弄脏车身，有分类存放各种零碎物件的暗袋……身为两个孩子的母亲，Karolina 再清楚不过那些突如其来的手忙脚乱的时刻：“孩子会给你带来最不可思议、最疯狂的体验，但不是每一天每一刻都开心无忧，有时你也会感到巨大的压力，手足无措到恨不得逃开一会儿。即使孩子们还小，但他们的聪明和直觉往往远胜于我们，耐下心来聆听，会感受到许多真相。生活从来不是一切都尽善尽美的，但来吧，加油！”

时间分配也是永远的难题，她知道必须有“取”和“舍”的决心。“你能给孩子多少时间？是不是后面几天该取消一次旅行、暂时放下工作来陪伴孩子？此外，并不是一切都以‘我’为绝对中心的，如果我的丈夫有要做的事，我也应该给予支持。”即使不在家，她也可以确保一切都运转正常，她翻出手机里孩子们给她发的表情包和古怪的小视频，嘴角止不住上扬。

“我有一个弟弟，所以我从小就知道怎么去照顾别人，‘母亲’的身份对我来说并不陌生。但拥有自己的孩子是截然不同的体验，没有人可以真正为你准备些什么，一切都靠你自己去经历，不断衡量和改进。”有了孩子之后，她对父母的欣赏和敬佩与日俱增，渴望传承他们更多生活的智慧。

“我记得小时候家里没有洗衣机，父母全程手洗尿布，那时也没那么多便利的小家电，他们却可以靠双手创造一切。受父母照料的时候会觉得这个我不行、那个我做不到，可自己为人父母了，你发现你什么都可以。”她也教父母如何操作现代化的家电，如何用网络搜索信息。“能和上一代人互相了解、互相协作、互相学习，我感到非常欣慰。”

在模特行业工作了二十年后，她更懂得要时时归零。“‘20’这个数字听起来有点恐怖，但我从来没有‘怎么那么累，我为什么还在做这个’之类的念头。”今年她和别人共同创立了儿童用品公司，还将和一个捷克公司联合推出一些设计系列。“这些都是我一直想尝试的，我还想和更多不同的人合作，想在新的轨道上再次激活创作力。我喜欢学习，喜欢做一些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去做的事情，想用我的感觉和专业知识贡献一些新鲜的角度。

我转述了一些视她为偶像的年轻女孩的赞美之词，她低下头咯咯笑：“大家把我说得太好了。我远没有那么完美，但如果她们希望听到我的一些建议，我会说，低落的时候回到那些能给予你支持的家人和朋友身边，那些不会只是一味批评指责你，而是能给你鼓励的人的身边。你不是世界的绝对中心，可以去他人那里寻找出口、寻找力量。”

“你应该对着镜子说‘我是美丽的’‘我是强大的’，要相信自我暗示的力量，改变和自我相处时的思考方式。抛开‘太糟了’‘我的生活烂透了’之类的想法，你要对自己说‘我会拥有完美的一天’，你可以自己做决定。生活本身才是最重要的事，好好去享受，尽情去做有趣甚至傻乎乎的事。不要一直为负面的事情焦虑，而是要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好的事情上，知道自己已经拥有了什么，并且心怀感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