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本煜的每一个影子

“男孩生来与众不同。他眼中的世界一分为二,一半是世界,一半是它们的影子……最终男孩的影子已不再重要。或许他的影子平淡无奇,或许世界就是他的影子,或许他消失在无尽的旅程之中,或许他也只是无数相似阴影的其中之一。” 张本煜曾写下过这样的文字,故事里的那个男孩没有影子,他决定出发去寻找。

张本煜的每一个影子

张本煜

《清平乐》播出之后,张本煜接受采访的次数多了。在化妆间见面的第一刻,他站起来高高大大,声音低低地说:“其实,我挺怕采访的。”一方面自觉口讷,一方面因为语言这东西太复杂,有些想法说出来,跟想的就不是一回事儿了,加上一个问题回答五遍十遍,也难保第一次说时的真诚,这令他很头疼。原本在土豆网做病毒视频文案的张本煜刚到万合天宜时,公司只有十几个人。拍片请不起特专业的演员,只能全民动员,自己人上。他一下就在表演中收获了乐趣,就从2012 年一直演到了现在。从“父王”到欧阳修,张本煜没太干预过自己的戏路。有角色找过来,喜欢就接下,“以后我估计也是这样,并没有说有一个什么样的职业规划。” 有戏的时候演戏,没戏的时候就玩儿。

张本煜的每一个影子

张本煜

虽然也很羡慕人家会做和演戏无关的工作,但因为自己实在不擅长,他也就乐得不做。以上文字脱离了张本煜说话时缓慢的语速、停顿和偶尔出现的怯怯神态,就像是幸运儿的玩世不恭。但不是的,张本煜从小就焦虑:“我可能没那么务实,我是一个比较务虚的人,会担心特别大的一些不好的事在未来发生,比如天塌了。”

18 岁,张本煜报考“北广”导演系,文化课差了一分,最后在内蒙古工业大学读了国际经济与贸易。毕业后,在一家北京的外贸公司上班,和另一个同事一块儿被派到了国外,在荷兰埃因霍温做废旧塑料回收。在那两年里,张本煜每天都是收邮件、看提单、看发票、看货、联系国内公司,进货。这让张本煜很沮丧,而后陷入迷茫,对在欧洲旅行也提不起兴趣,感觉一眼看穿了今后几十年的生活。“小时候一直就希望自己能活在故事里,能不那么现实。但当时我每天需要打交道的就是无穷无尽的现实。”后来年轻的本煜“挺不负责”地扔下工作,回国内跟老板说,自己做不了这一行,辜负了他的一片信任,把老板气坏了。现在他和前同事们还有联系,偶尔会聊聊以前公司的事。但那位对他很好,他挺对不起的老板再没见过了。回头想想,张本煜觉得自己当初的沮丧其实来自好高骛远,认为自己今后的日子就一成不变,可以预估。但如果一直把这份工作做下去,或许也有预料不到的未来。

张本煜的每一个影子

张本煜

“或许你会成为‘口罩猎人’?”我们问。

张本煜立刻摇头:“有些东西天生的,我不具备那种果敢、狼性和贪婪”。

张本煜的每一个影子

张本煜

张本煜小时候最爱看《童话大王》和《机器猫》。他喜欢“阿蒙”和大雄之间的友情。在张本煜的认知里,童年的自己就是一个大雄—智商基本为零,爱哭,啥也干不好,笨。因此潜意识里会被大雄对“阿蒙”无限依赖的关系所吸引。生活里,张本煜确实也非常依赖家人,尤其是奶奶,但却在同龄孩子中成为被依赖的对象。朋友们喜欢跟着他,因为这家伙身高体壮,有人被欺负可以请他出头。“但是他们又高估了我”,现在依然高壮的张本煜说,“我过去给伙伴撑腰,结果就被人家一拳打哭……”现在每次听到有人叫“本煜老师”,张本煜都会真实地“脸上刷一下发热”,这也是童年的印记。郑渊洁的童话《大灰狼罗克》里写过一个段子,“说每个行业上来就叫老师,但其实你压根就不是老师,也没教过别人,我对这个印象非常深”。不叫老师,就只剩下“张本煜”仨字儿了。然而张本煜小时候特别讨厌自己的名字。觉得它不好听,很奇怪,还常常被调皮孩子嘲笑是“张宝玉”“贾宝玉”。长大了之后,他知道这是爷爷给他起的,寄托了他的期待;另外也终于慢慢接纳自己了。在他看来,被呵护备至的童年导致他长大了以后很“温室”,有点不禁风雨,对很多东西都缺少认知,希望受到保护,过分理想主义……但这确实带给了自己非常幸福的十几年时光。

张本煜的每一个影子

张本煜

最近,张本煜写着玩的几篇幻想故事发表在朋友的公众号“架空”上。他对自己的作品大多看不下眼,经常动笔写了几千字,回头一读觉得写的什么破玩意儿。需要朋友佐证这些小说可以发,他才相信可能还不错。但半途而废的片段有时也会被捡起来。一次凌晨去怀柔拍戏,张本煜在车里睡了一觉,做了个梦,梦到了奶奶。忽然惊醒后,他心里没着没落,就拿起手机在化妆的5 个小时里把放了好久的一个故事写完了,结果觉得效果不好,“前后文风巨割裂”。虽然在经营事业上肉眼可见的随性,但张本煜对自己实在是苛刻。

张本煜的每一个影子

张本煜

他并不是自认为的那样懦弱。前一阵张本煜看了菲利普·迪克1968年的小说《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?》(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 ?),对译名中将“dream of”翻译成“梦见”提出了疑义。小时候他非常爱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,但长大后思考,觉得即便是和同时代的作品横向比较,其中的价值观仍然存在二元对立的局限性。这几个月,张本煜很幸运地,没有卷入疫情中的任何一个困境,隔离在家的状态甚至就是他的日常状态。但是张本煜的微博不断在转发和点赞各种的观点,这在公众人物中并不常见。“我可能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公众人物,不管你是个什么人物,是不是个人物,你首先是个人嘛……”张本煜说。“很多事情我自己也没有想清楚,我掌握的知识可能也不足以支持我的思考,但是我始终认为是一个问题可讨论是很重要的,或许不形成结论更好。”最后,他回过神儿来说:“那可能我也应该雇一个团队?”

张本煜的每一个影子

张本煜

张本煜和妻子结婚7 年了,如果这次采访他本人不参加,张本煜觉得妻子可以面对记者,完成对他的客观描述。她有时是个蛮好的鞭策者,但大体上“没什么上进心”的两人在一起也一直过得挺舒服。他们的兴趣爱好虽然有很多重合,最喜欢的活动是聊天儿,但两人看电影、剧集看不到一块儿去,也坚决不吃对方的“安利”。拍摄之前,摄影师翻了他的微博,发现他也喜欢动漫和概念设计,就准备了几个幻境:一片能呼吸的海底沙地和黑色的大雨。拍雨天时,本来要用的下雨音效被偶然换成一段大提琴协奏曲。出乎摄影师意料,张本煜还即兴来了一段情绪爆发的独角戏。坐在黑暗里,能突然听到他的念白声盖过了音乐—“但是,你看不透这透明的蓝色!”当所有场景结束,摄影师告诉张本煜现在要拍他自己,却发现时装穿得紧紧的张本煜“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弄”。虚幻的空间消失,他又变回现实中那个有点内向的他了。